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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表妹,我来送你上路了。”
寒冬腊月,暴雪从天窗落下来。
阴暗冰冷的天牢里,一个形神枯槁的女子蜷缩成一团,身上衣衫破损皮肉外翻,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了。
她像死了一样蜷缩成一团,红肿干涸的眼睛里只剩下浓烈的恨意。
说话的人是她的表姐宋婉晴。
她一身凤袍纤尘不染,脸上原有的风尘气也被华贵的凤冠压了几分,平添了几分傲气。
顾瑶抬头打量着她。
片刻,才沉沉开口:“当初跪在我面前,求我我接你入侯府的时候,你不过是个丧家犬。”
顾家养她十四年,她亲自治好了这个女人的宫寒,谁料却养出个白眼狼。
“早知如此,我那药就算是喂了狗,也不会给你吃!”
顾瑶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鼓起的肚子上,眼底恨意变得很深。
她待宋婉晴如亲姐妹,宋婉晴却和她心心念念的三皇子搞在了一起,还怀上了他的孩子!
现如今,又害她一家人锒铛入狱!
顾瑶悔不当初。
“已经晚了,我的好妹妹。”
宋婉晴闻言一声冷笑,“陛下驾崩,三皇子登基,顾家已经成为替罪羊。今天早上,顾家一众男丁皆被凌迟,血把断头谷的雪都染红了,你还有什么好说!”
“你说什么?”
顾瑶猛地扑到门口,满脸的不可置信。
她和三皇子元宸相恋七年,为了嫁给她,她撕毁与暝阳王萧云凛的婚约,与大哥反目成仇,把嫡母气到吐血,从十五岁熬到了二十二岁。
一朝风云巨变,他登基娶了宋婉晴还不够,竟是要把谋害先帝的罪名安到顾家头上?
顾瑶双眼血红,嗓音嘶哑:“为什么?为什么是顾家!”
“父皇死于中毒,事情总要有人承担,顾家是最好的选择。再说那药的确也是你配的。”
随着这道冷漠的声音传来,元宸走了进来。
他来到宋婉晴身侧站定,低头看向她,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:“看在你帮朕除掉了暝阳王的份上,朕留下顾家女眷一命,你大姐、你妹妹、你嫡母等上下三十六口,皆充官ji!”
“虽比不得侯府荣华富贵,但总比发配北疆冻死的好。”
顾瑶浑身发颤,难以相信这就是自己痴恋七年,把一切都交付出去的男人:“元宸,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?我那药,可不是为了让你给你爹下毒的!”
那药,是她配来给他防身的。
现在却成了害她全家的证据。
顾瑶恨怒交加地质问他,“你母妃中毒,我解的!你被萧云凛针对,是我帮你废掉了他的双腿!你被人指认毒杀太子,我帮你顶罪!你在朝堂上被群臣弹劾,是我父兄为你说话,保你周全!你被人刺杀,我替你挡刀!如果不是我,你早就被萧云凛送上断头台了!”
顾瑶声嘶力竭,内心的不甘与悔恨像是业火一样焚烧着,一字一句道:“早知如此,我就应该嫁给萧云凛,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去死!”
男人脸色猛地一变,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但很快,他就又恢复了冷漠,甚至带着些恨意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说得对。”
“如果不是你,我的确不是萧云凛的对手……可是顾瑶,一切都已经晚了。萧云凛早就成了个残废,如今又成了个瞎子……”
“终究还是朕赢了!”
“你说什么?”
顾瑶只感觉心脏深处像是被人捅了一刀,疼得难以呼吸。
她记得,那个男人拥有一双漂亮的凤眸,睫毛很长,一对瞳孔如同洒满星辰的深空,看她的时候又像是暗涌的海,总是噙着欲言又止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深情。
即便是曾经的她不喜欢,却依旧觉得好看到了极致。
可现在却……
元宸已经拂袖离去。
顾瑶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,脑海里却是萧云凛的影子挥之不去。
是她眼瞎心盲,才放着和萧云凛好好的婚约不要,帮着三皇子去对付他!
要不是七年前她利用萧云凛对自己一腔深情把他约出去,让他着了元宸的道残了一双腿,元宸又怎会是他的对手!
当初的她对此竟是毫无愧疚之心,满脑子都想着在元宸那里邀功,一心只想成三皇子妃。
甚至就在半月前,萧云凛最后一次爬着来给她送信,让她赶紧走时,她都还狠狠地拒绝了他。说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他来管,说她很快就会嫁给三皇子,让他死一边去。
现在再想起这些事情,顾瑶悔得想死。
宋婉晴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感到快意,忍不住道:“你知道他是怎么瞎的吗?就是你被抓那天,我和陛下就商量着,怎么才能把他彻底废掉。于是,陛下就说,想要放你远走高飞也行,但是他得自己戳瞎双眼。”
顾瑶的心在滴血!
宋婉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很夸张道,“我们就只是一说,他居然真的照做了,哈哈哈,哈哈哈笑死我了!”
突然之间,她的笑声停了下来,开始对她拳打脚踢,竭斯底里的大叫,“你凭什么啊!”
“你个贱人,凭什么让他这么护着你,为你牺牲啊!都怪你,都怪你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!”
电光石火之间,顾瑶愕然警觉,原来宋婉晴喜欢的人,居然也是萧云凛!
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。
“顾瑶!”
顾瑶心头猛地一跳,循声望去。
隔着一道铁门,就看见萧云凛正拖着一双残废的腿,无比狼狈的朝着她爬来。
顾瑶的心头仿佛被重重一击,那个曾横扫六合雄姿英发的男人,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,此时却被她害得如此凄惨!
他双眼上蒙着的白绸已经被血浸透,地上也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,门外的守卫用棍子抽打他,用脚踹他的头,把他的尊严践踏在脚下。
他却浑然未决,只是朝着宋婉晴沙哑厉吼:“宋婉晴,有什么事情你冲本王来,快放开她!”
宋婉晴回神,眼底一瞬间的不忍很快变成妒火与恨意。
“给本宫打死他!”
话音未落,一群护卫七手八脚冲向了他。
乱棍之下一片血色,他成了一个血人,却依旧试图靠近她,“顾瑶……”
顾瑶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,心理防线彻底崩塌,哭着哀求道,“宋婉晴,不要,求你不要打他了,求你!”
“瑶儿!”
前方的男人怔住了,嗓音在颤抖。
似乎是没想到顾瑶会替他求情,已经失明的双眼朝向她,守卫一脚踹在了他脸上!
“不要!”
顾瑶崩溃,疯狂地撞击着铁牢。
守卫最后一棍敲在他的头上,他满脸是血的倒了下去,朝着她的方向沙哑道,“瑶儿,别哭……”
说完再也撑不住,沉沉砸在了地上!
“啊啊啊!”顾瑶痛彻心扉,不顾一切的撞向前方,“宋婉晴我要杀了你!”
厚重的铁门被撞开了。
“护驾!”
随着一声大喝,刀光闪过!
顾瑶感觉自己的脑袋离开了身体,在空中飞翔。
从这个角度看萧云凛,他的身材是那样颀长,肩膀那样宽阔有力,又有安全感……就是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,居然被她害成现在这个样子!
她多想还有来生。
如有来生,她定不会辜负他一腔深情,让那些算计她的的人、算计她亲朋之人,血债血偿!
瀛洲的天一到五六月就雨下个不停,淅淅沥沥没完没了。
雨打着窗户,顾瑶躺在床上昏睡不醒。
丫鬟松露匆匆进屋,道,“大夫人回来了,说宫里的御医全都去了暝阳王府,现在匀不出人来,你拿个帕子再给姑娘擦一擦……”
“暝阳王还没醒来吗?”
檀香抬头,脸色一片沉重,“暝阳王是王府独苗,现如今为救咱们姑娘重伤,若是醒不过来,别说是给姑娘寻医,王府拆了咱们家都是有的!”
松露眉心紧皱,“是啊,老爷已经去王府赔罪了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……这柳姨娘好歹也是亲娘,也不知道帮忙找找大夫,整日就知道关心宋姑娘!”
檀香闻言不由有些怨念,“要说咱们姑娘也真是的,放着和暝阳王好好的婚约不好,非要缠着三皇子!要不是她大雨天非要约暝阳王去燕南山,怎会闹到现在这一步!”
“你少说两句。”
松露打断了她,“你在这里守着姑娘,我出去看看,能不能请个大夫来……”
起身正打算出门,床上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。
“水。”
顾瑶感觉自己好渴,嗓子都快冒烟了。
她昏昏沉沉睁开了眼睛,只觉得仿佛身坠岩浆,骨蒸潮热。
是发烧的迹象。
可她和萧云凛不是已经死了吗?
逐渐清晰的视线里,是熟悉又久远的小菱窗,看上去有些陈旧,窗外传来打雷下雨的声音,让她有些恍惚。
紧接着,耳边传来松露还带着一些稚嫩的声音,“呀!姑娘你醒了?”
顾瑶缓缓扭头,看向她。
小姑娘穿了身青绿色襦裙,白白嫩嫩,圆脸,杏仁眼,脸上还带着一丝丝婴儿肥,笑起来很干净。
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。
“……你掐我一下。”
顾瑶看着她有些恍惚,檀香是她十六岁那年死的,照宋婉晴当时的说法,说是她在外面遇到了刺客,檀香为了保护她,被刺客一剑穿喉。
但从后来宋婉晴的表现来看,檀香当时多半是撞见了她什么秘密,被灭了口的。
顾瑶眼底沁出一丝泪意。
“姑娘,你怎么哭了?哪里不舒服吗?”
檀香见状一愣,赶紧把她扶起来喂了口水喝。
顾瑶喝了点水,才感觉稍微回了魂儿,不由拉开衣服,看了眼肩头。
左肩光滑如玉,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。
可她明明记得,十九岁那年,她为三皇子元宸挡了一刀。那一刀砍得极狠,在她肩头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,一直蔓延到了胸腹。
可现在,却什么也没有。
“姑娘,你……是肩膀疼吗?”
一旁,松露诧异地看着她,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,“是不是从山上滚下去磕到骨头了?”
“从山上滚下去?”
顾瑶看着松露,眼底是更深的茫然。
她是到了地府吗?
怎么不仅见到了死去的檀香,还见到了松露呢?
记忆中,三皇子元宸为了在宫里安插眼线,把松露送上了太监曹德成的床,被曹德成残虐而死,死得非常凄惨。
想到这里,一股浓烈的歉疚涌上心头,她突然挣扎起来,下床噗通一声,朝着松露跪下:“松露,对不起!”
松露一下被吓坏了!
“姑娘,你怎么了?你这是烧糊涂了吗?”
看了眼同样懵的檀香,松露赶紧把她拉了起来:“姑娘,你好不容易才醒来,快上床躺着……”
顾瑶还想说什么,猛地瞥见了镜中的自己,一下僵住了。
镜子里的她脸色发红双眼发赤,发烧的迹象非常明显。但更明显的,是那一脸饱满细腻的皮肤,樱唇粉腮,稚气未脱。
尤其是腰间,还挂着一枚雕鸳鸯的白玉。
这一枚白玉,正是笄礼上,元宸私下里送给她的礼物,也是他们海誓山盟的信物。
这个东西,早在他们撕破脸的时候,就被她摔了。
现在,却回到了她身上!
顾瑶猛地一个趔趄:“今、今年是元康四十一年吗?”
“是啊姑娘,你怎么了?”
松露有些紧张,赶紧扶着她上床。
顾瑶跌坐在床上,心神震颤。
元康四十一年,她刚及笄!
那一年,她为了尽早嫁给三皇子为妃,他说什么她都听。
就在七天前的上午,她答应了三皇子,把萧云凛约到燕南山去,哄骗他说,自己有很重要的话跟他说,他要是不来,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她了。
等萧云凛到了燕南山,迎接他的,却是一场十面埋伏的刺杀!
可萧云凛武功超绝,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。
她为了让三皇子得逞,故意从山上滚了下去!
萧云凛为了救她,被毒箭射中双腿。
剧毒无解。
暝阳王府请遍了天下神医,也没能解了那毒,最后他只能永远地困在轮椅之上,一身功力也被消耗殆尽!
而她还不知悔改,竟是在宋婉晴和柳姨娘的怂恿之下,在几天之后老太妃的寿宴上,当众撕毁和萧云凛的婚约,导致暝阳王府大怒,开始和顾家水火不容。
从那之后,爹爹和大哥在朝堂上举步维艰。
嫡母也被她气得吐血,一病不起,大姐为了保住顾家,不得已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,最后郁郁不得志。
而宋婉晴和柳姨娘却一心站在她这边,说她做得对,三皇子才是最好的归宿云云。
她信以为真,凡事都听她们的,言行无状,没羞没耻地缠着三皇子,最后弄得猪嫌狗弃,顾家也被连累,不得已扶持三皇子上位。
直到最后,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!
顾瑶心神俱颤,猛地抓住檀香的手臂,问:“我昏迷七天,那暝阳王呢?暝阳王怎么样了?”
檀香一愣,回神之后眼神发沉,“姑娘是在问他死了没有吗?”
“……”
顾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,前世她心心念念想要萧云凛死,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。
可这一次……
顾瑶希望一切重新来过,恨不得萧云凛重伤之事尚未发生。
檀香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,调整了下之后,打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。
“说是伤得很重,暝阳王府已经把全城的大夫都请过去了,但还是没有好消息传来……老爷连天往那边跑,老王爷大怒,始终不让进。”
“若是暝阳王好不起来,王府的怒火估计不是咱们侯府能够承受的。”
顾瑶心头发凉,正想着怎么破局。
这时,门外传来了紫苏有些郁闷的声音,“怎么办呀,宋姑娘非嚷嚷着要见咱们姑娘,拦也拦不住。可是大夫人吩咐了她不回来谁也不让进!”
宋婉晴?
顾瑶猛地抬起了头。
紫苏进屋,在看到顾瑶醒来时,一张湿漉漉的脸上登时露出笑意,“姑娘醒了?这可太好了!”
檀香忍不住道,“她这个时候来干什么?要不是她和柳姨娘挑拨离间,咱们姑娘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……”
顾瑶闻言苦笑。
几个丫鬟都看得比她明白,知道宋婉晴和柳姨娘没安好心,偏生她自己总觉得柳姨娘是她亲娘,宋婉晴又是她亲表姐。
尤其住进顾家之后,宋婉晴更是处处帮她,让她对她越发信任。
只是她忽略了一点。
她的帮,不是往好了帮,是把她往地狱推。
那时候,她和柳姨娘两人,没事就在她耳边说萧云凛的不好,对比之下三皇子又是如何的好。
时间长了,她便越发痴迷三皇子,厌恶萧云凛。
如果没有意外,她这次冒雨前来,应该就是来推波助澜,想让她和暝阳王府彻底撕破脸,逼迫顾家只能站在三皇子那边的。
想到这里,顾瑶不由眯了眯眼。
这时,宋婉晴进来了。
她穿了一身粉色罗裙、簪了蝴蝶步摇。明明是很少女的装束,但是穿戴在她身上,却有种烟行媚视的感觉,竟是和柳姨娘一脉相承。
顾瑶有些愣神,姨娘和外甥竟是如此神似,甚至比她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像吗?
尚未回神,宋婉晴已经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,道:“表妹可算是醒了,这几日可急死姐姐了,偏生大夫人下了令不让进来,快让表姐看看,有没有伤到哪里?”
她扶着顾瑶的肩膀,上下检查。
顾瑶定定地看着她,许久才淡淡说了句,“表姐进侯府也七八年了吧?”
那年三月,宋婉晴的娘病死。
他爹是个赌鬼,欠钱不还,最后被人活生生打死在赌坊当中。
柳姨娘怜惜她没了爹娘,便想把她接入侯府。
怎奈大夫人不同意。
没办法,柳姨娘便让她去求大夫人。
大夫人顾氏出身太傅府,出了名的娴雅淑德。她虽然不是大夫人亲生的,但大夫人对她和对大姐并无区别,只是因着她有些严厉,顾瑶有些不喜欢她。
她是不想去求的。
直到宋婉晴跪在她眼前,用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着她,哭着求道:“表妹,我就你和柳姨娘两个亲人了,求求你帮帮我吧,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了。我听姨娘说过,大夫人对你虽然严厉,但也视若己出……你若是去求她,她定能应允!”
顾瑶见她哭得可怜,便去求了大夫人。
那日也像是今天一样,下着雨。
她跪在大夫人的院门外,不到一刻钟的时间,大夫人就急匆匆冲了出来,一把把她捞起来,拿披风裹着进了屋,凝眉问她,“她值得你糟践自己的身子?”
当时的她斩钉截铁的说,“值得。”
在她眼中,大夫人是外人。
宋婉晴是表姐,比大夫人和大姐亲。
大夫人眼睛里有受伤的色彩,但是也没多说什么。
就那样,宋婉晴进了侯府。
她把自己的院子让给了宋婉晴,柳姨娘又软磨硬泡,让爹爹顾缙同意按照年龄论资排辈,宋婉晴成了顾家二小姐,而她顾瑶这个名副其实的二小姐最后成了三小姐。
“是啊,一年多了。”
宋婉晴撩了一下头发,看向顾瑶。
却见她正定定地打量着自己,那双单纯无辜的杏仁眼,此时看上去却幽若寒潭,竟让她产生一种不得不低头躲闪的冲动。
她一瞬间有些错愕。
顾瑶把手从她掌心抽出来,睨了她一眼:“表姐找我还有事?”
宋婉晴回神,赶紧进入正题,道:“你这一醒来,表姐也就放心了。只不过那暝阳王府可真不是人!像是他们这种仗势欺人的,你要是真的嫁过去,可有你好受的!”
“怎么了?”
顾瑶眯了眯眼,抬头不动声色看向她。
只听宋婉晴添油加醋道:“这不姨父过去看暝阳王了吗,可王府的人却不让进去,这不是故意羞辱姨父么!再说你也受了伤,也不见暝阳王府问候,反倒是三皇子忙前忙后,又是找大夫,又是送草药的!”
“依我看,你嫁给萧云凛,还不如嫁给三皇子呢!”
顾瑶原本就在她和柳氏的耳濡目染之下很讨厌萧云凛,又爱慕三皇子。前世一听这话,更是对暝阳王府无比厌烦。
在得知萧云凛中毒无解,往后只能坐在轮椅上时,内心不仅没有丝毫歉意,还放出话去,说他这是活该,谁让他缠着自己不放,更口不提自己约他出去的事情。
不仅如此,还恬不知耻地跑去找三皇子邀功,被人嘲笑怎么不摔死。
大夫人要带她去王府道歉。
可她却出言顶撞大夫人,把她气得吐血。
而直到后来她才知道,其实这天晚上,就在她恨不得萧云凛去死时,宋婉晴却偷偷溜出去,给萧云凛送药去了。
想到这里,顾瑶眼底不由闪过一道寒光。
宋婉晴以为她被气到了,趁热打铁道,“依我看,既然他暝阳王府不仁不义,那咱们也不必给他们面子,我要是你,就在十天后老太妃大寿时,当众撕了和暝阳王的婚书,免得他老是纠缠你!”
前世,顾瑶听了她这话。
跟个傻子一样,真的那么做了,惹得暝阳王府颜面无存,老王爷大怒要当场杀了她,就连皇上都没阻拦。
要不是萧云凛替她求饶,她早就一命呜呼了!
顾瑶抬头,看着宋婉晴期待的眼神,突然一个巴掌甩在了她脸上!
只听“啪”一声,宋婉晴猛地捂住半张脸,不可置信地盯着她,“表妹,你——”
顾瑶的手微微颤抖,开口嗓音沙哑却决绝:“我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,我和萧云凛怎样,又和三皇子怎样,都还轮不到一个外人说三道四!”
宋婉晴愕然,不可置信地看向她,“你说我是外人?”
从她进了侯府,顾瑶就一直把她当亲姐姐,什么都让着她,什么都听她的,这还是第一次说她是个外人,直接动了手!
不等她回神,顾瑶已经下了逐客令,“紫苏,送客。”
“宋姑娘请。”
紫苏上前,把宋婉晴拉了出去。
见人走了,檀香忍不住高兴道,“姑娘打得好!说得也好!以奴婢看,那宋姑娘就是个坏的!三皇子与孙尚书的嫡孙女早有婚约,而姑娘与暝阳王又是娃娃亲。照着她这个做法,到头来还不得闹出笑话?”
顾瑶没说话。
前世就连几个丫鬟都看得明白的事情,她愣是被猪油蒙了心,最后不但害了整个顾家,这四个丫鬟也都因此搭上了性命。
想来真是悔不当初。
眼下当务之急,是要把萧云凛的腿救回来。
这样,一切才有回转之地。
她起身穿好衣服,草草收拾了一下,道,“你们留在这里,若母亲问起,便告诉她一声,我去给暝阳王求医了!”
说完,便拿着伞出了门。
松露追上来,惊喜道,“姑娘总算在乎暝阳王了……只是眼下大雨,你又发着高烧,城里的大夫也都被老王爷找去了,你就算去了,也找不到人。”
顾瑶正想说什么,突然月桂从大门口冲了起来,“不好了,暝阳王重伤昏迷不醒,老王爷放话,要让咱们顾家在京城混不下去!”
顾瑶一怔,冰冷的雨水从头上浇了下来。
檀香赶紧把伞撑起来,劝说道:“姑娘,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,事到如今奴婢知道你想要弥补,可是已经没办法了呀!”
松露道:“是啊,以暝阳王府的实力,肯定把所有的大夫都叫走了,你又能找谁去呢?还是让老侯爷和大公子他们处理吧。”
“还有一个人。”
顾瑶摇头,推开了两个丫鬟,“只是此人性情古怪,我若想请他出山,必定不能暴露他,也不能带人前去……你们等母亲回来,我去去就回。”
说完,直奔马厩。
从马厩牵出一匹马之后,顾不上身体不舒服,从后门直接冲了出去。
惊雷阵阵,大雨瓢泼。
天气非常的冷,顾瑶在马背上一个接着一个打寒颤,只觉得头痛欲裂。
但愿能撑到雪叟答应吧。
身下烈马狂奔,顾瑶在上面颠簸着,一人一马直奔青柳巷,又不由想到前世的事情。
她和雪叟是在燕南山采药的时候认识的。
当时雪叟身边的小石头身患疟疾,疟疾是急症,雪叟上山寻药,正巧被她遇上结伴而行,得知他急用药之后,她便把自己背篓里的药送给了他。
那药珍贵,虽止疟疾立竿见影,但是一药难求,即便是在盛产草药的燕南山也很少见,雪叟对此十分感激,便说往后可来青柳巷学医,他愿意传授她岐黄之术。
顾瑶从小对草药感兴趣。
闻言当即答应下来,拜他为师。
雪叟的医术,登峰造极。
对她也毫无保留。
可惜前世她学了一身本事,却没有治病救人,反倒是在三皇子元宸的哄骗之下,给他调制了不少剧毒,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。
在得知萧云凛双腿无药可医之后,她也不曾看过他的腿,反倒是给宋婉晴治好了宫寒,让她怀上了三皇子的孩子。
一股钻心的疼,夹杂着悔恨涌上心头。
顾瑶双眼干涩,拍了下身下的马儿。
马儿加速冲进了雨幕。
两刻钟之后,顾瑶翻身下马,牵着马儿走进了一条幽深、脏乱的小巷子,往深处走去。
这里是全京城最为脏乱差的地方,很少有人来,一般都是无家可归的叫花子们聚集在这里老破旧的荒废屋子里。
顾瑶牵着白马进去,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。
巷子的最深处,一间屋檐下,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骑在门槛上,手上正摆弄着半颗柴胡,见她过来顿时一愣,“顾姑娘,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?”
说着,哒哒哒跑过来。
顾瑶伸手摸摸他的头,嗓音沙哑,“雪叟呢?”
“在里面睡觉呢,臭老头脾气坏的很,都不让我进去打扰……”小石头一脸怨念,问,“你来找他?我估计他不会见的,那老头脾气你清楚。”
顾瑶当然清楚。
她哽咽了一下,说,“你只管去通报,就说我想请他出山,去看看暝阳王的腿。”
顾瑶说着,跪在了大门外。
地上都是石子儿。
一跪下去,膝盖就传来钻心的疼。
顾瑶脸上一片濡湿,一时分不清楚是眼泪还是雨水,脑海里闪过前世萧云凛就拖着疼痛不堪的那双腿,为她鞍前马后那么多年……
今天自己刚跪下,便觉得痛苦难忍。
人与人的悲欢,果然并不相通……想来前世的她,是何等的冷血残酷,又自私自利!
顾瑶深吸了一口气,跪得笔直了一些。
这一世,是她欠他的。
小石子拗不过她,转身进屋大喊,“老头老头,顾姑娘来找你了,跪在门外求你去救暝阳王呢!”
屋里什么动静都没有。
顾瑶知道雪叟能听见。
但能不能答应,就不好说了,这老头脾气怪得很,而且他们之前早就约法三章:她不能带外人来这里;不能把他会医的事情告诉别人;不能让他卷入京城权贵的是非圈当中。
今天,她打破了约定。
暝阳王府显赫,何止权贵?
她还要带着他去给暝阳王治病,那自然也要暴露他会医的事儿。
顾瑶做好准备,迎接他的怒火。
果然很快,小石子出来歉意道,“老头说,让你滚!”
说完,直接把大门关上了!
这在顾瑶意料之中,她只能高声道,“师父,违背我们的约定是我不对,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,但是请你一定要救救他,他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!”
里面没人回答。
雨哗啦啦下着,时间一点一点煎熬,一直到了午后。
巷口一辆马车停了下来,从里面下来一个锦衣公子,手上举着一把油纸伞,脚步从容地往这边走了过来。
顾瑶听到脚步声,扭头看向他,心头突然窜起一缕骇然——
三皇子元宸!
青柳巷如此偏僻,她又是绕道而来,就连家里的丫鬟都不曾告诉,他怎么知道她在这儿?还是说,他知道雪叟……
顾瑶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,而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。
油纸伞遮了雨幕,下方出现一张丰神俊朗、温润如玉的脸庞,就连说话都透着一股温柔,“你伤成这样,怎么不好好调养,反倒来了这里?”
“……”顾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,脑海里只有震惊,和前世这人冷漠无比把她全家送上死路的模样。
元宸看着她脸色发白的样子,从怀里掏出一块温热的甜糕递给她,“吃一点吧。”
又道,“你做得对,这样才不会让萧云凛怀疑你是故意的,以他对你的感情,可能还会因此感激涕零,往后更听你的话。”
“但做做样子就罢了,莫要伤到自己……早些回去吧,莫要让本殿担忧。”
说着,伸手摸了摸她的头,把伞递给她,自己冒雨转身离开。
若是前世,顾瑶定觉得眼前此人温柔入骨。
此时看来,却只觉得有些恶心反胃。
他这一番话,无非就是想要她利用萧云凛的感情,往后继续拿捏算计他罢了。
顾瑶心口发颤,看向掌心那把油纸伞,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,猛地丢了出去!
转眼暮色降临。
高烧再起,她终是撑不住,轰然倒地。
再醒来时,眼前光线昏暝,小石头坐在她身边,正拿着一块湿布压在她额头上,地上的火堆边上,雪叟正在吧嗒吧嗒抽着一管子老旱烟。
见她醒来,他又猛抽了两下。
之后,这才道,“你想让我出面也不是不行,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“这条件,可能会搭上你的命,你要想清楚再说。”
顾瑶抬头看向他。
烛光里,雪叟那张枯瘦的脸像是从山海经里走出来一样,眼神明明灭灭,竟似藏着一片尸骨遍野的刀山火海,令人心悸。
顾瑶一瞬间有些害怕。
但很快便道,“我答应。”
在雪叟开口之前,顾瑶是没想到他的提的条件到底能有多可怕的。
他抬起头来,深陷的眼睛看着她。
好一阵子,才收回目光,拿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递给小石头,“给她吃吧。”
说着,看向顾瑶,“在谈条件之前,你需要先把这个吃下去。一旦你事后反悔,做出有害于我的事情,我就会断了你的解药。解药三个月拿一次,无法根治,你自己想清楚。”
小石头端着水上前来,看向顾瑶,“要不……算了吧?反正你也你不喜欢那个男人。”
顾瑶盯着他手心里黑漆漆的药丸子,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事情。
她以前似乎……真的不喜欢。
又或者,是柳姨娘和宋婉晴让她认为自己不喜欢。
但是现在……
顾瑶抬手,拿起了那颗药吞了下去。
抬头看向雪叟,“师父,现在你可以说了。”时间不等人,她没空在这里多逗留。
雪叟深深地看着她,“倒是没想到,你是这个性子……也很好。”
他眼中有一种情绪,很沉,如同深海一般翻滚得厉害,但是顾瑶没看懂。
只听他道,“今天我答应你去救萧家那小子,你须替我做的事情是,让元氏皇族灰飞烟灭!”
“什么!”
顾瑶大惊,不可置信地看着他,“为什么?”
三皇子元宸虽然是个王八蛋,但是元氏皇族这些年也算是治国有道,现在的皇帝又以仁爱著称……
雪叟没解释。
凝眉盯着地上的柴火好一阵子,才说了四个字:“血海深仇。”
顿了顿,又道,“要么,你就离萧家那小子远远地,要么,你就得去做这件事情。选择权在你手上……”
顾瑶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,只听他道,“至于为什么,只要你顺着现在选的这条路往前走,总有一天你会明白,这就是你的命运。”
顾瑶肃然。
想了想之后,最终还是咬牙道:“我答应。”
雪叟有些震惊,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“知道。”顾瑶抬眼看向他,“从今往后,我便是那叛逆的奸贼,篡权的邪佞,身家性命,生死都在一线之间!”
她攥紧了拳。
前世她一心想嫁入皇族,最后不也落得个满门覆灭么?
半刻钟之后,雪叟跟着她离开了青柳巷。
雨还在下着,夜风袭来冷入骨髓,顾瑶看着皇宫的方向,明白从此之后她和元氏皇族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
豁出去了。
于是,扭头看向雪叟,“师父,只要你能出面保住他的腿,我肯定会帮你。”
雪叟给她下了毒。
而她还不想死。
她有家人要守护,有前世的遗憾要弥补,有血仇要报,也有想要真心实意珍惜的人。
夜色里,雪叟深深看了他一眼,说,“如果你听话,我也不只会给你下毒。我会传你鬼门十三针和灵龟八法。等你学成,天下杏林唯你独尊。”
顾瑶诧异地看向他。
前世她也是跟着雪叟学医。
学成之后,医术在京城也算是佼佼者,但却没听说过雪叟还会这个,不由惊道,“这不是两种针法不已经失传已久了么?”
前世,雪叟竟是留了一手。
也难怪。
雪叟和元家有血海深仇,可她却心心念念要嫁给三皇子为妃。雪叟没杀了她已经是仁慈,又怎会把压箱底的医术真的传授给她呢?
想到前世自己干的蠢事,顾瑶至今无颜以对。
雨幕里传来雪叟苍老却又透着一丝丝孤傲的冷哼声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只是看着顾瑶的眼神当中,藏了一丝丝审视。
顾瑶倒也能理解,毕竟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讨厌萧云凛,爱慕三皇子。现在她一反常态,反倒不顾一切要去救萧云凛,难免叫人震惊。
想到三皇子,她不由问了句,“师父,您住在这里,还有旁人知道吗?今天下午,三皇子来过一次……但是,我走的时候十分小心,并没有透露行踪给他。”
“我不确定今天是碰巧,还是他原本就是来找你的……”
“你说元宸?”
雪叟瞳孔一缩,眼底有一抹杀意闪过。
顾瑶骇然警觉,雪叟竟然是会武的,那杀伐之气做不得假。
她点了点头,“他多半觉察了您,如果您老人家和元家果真有血仇,怕是青柳巷从此不安全了。”
“他还奈何我不得!”
雪叟的嗓音骤然变得冷沉,竟有种金戈铁马的感觉。
顾瑶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一个可怕漩涡,只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。
子时左右,两人到了暝阳王府门外。
阴暗的光线里,前方一道人影在门前走来走去,急得团团转,时不时掩唇咳嗽,咳得很是厉害。
顾瑶一看到这人胖胖的身影,眼泪一瞬间涌出来。
都是她干的好事!
让爹爹暴雨中盘桓在暝阳王府的大门口,淋坏了身子!
“爹爹。”
顾瑶下马,嗓子涩得厉害,扑通一声跪地,“女儿不孝,愧对爹爹养育之恩。”
顾缙扭头一看是她,眼里顿时露出一抹惊喜,“瑶儿,你醒了?”
回神后,才沉这一张脸,道,“醒了不好好在家待着,跑来这里干什么!还嫌不够乱吗!”
顾瑶从他的眼神转换之间,感受到浓烈的关爱和失望,哽咽着道,“爹爹,女儿自知有错,因此带了个大夫来给暝阳王疗伤,希望能有所弥补。”
顾缙扭头看向雪叟,“你说的是这老翁?”
“正是,他是归隐的神医,医术出神入化,只要能进这扇大门,暝阳王必定有救!”顾瑶解释之后,上前对门口的守卫道,“劳烦通报一声,就说顾家找了个隐世名医……”
“就他?”
话没说完,守卫就一脸不屑地看向雪叟,“找来一个叫花子糊弄谁呢?我告诉你顾三小姐,这件事情我暝阳王府和你们没完,现在我就杀了他拎着他的人头进去,让老王爷看看这是何方神圣,看看到底是谁想要害我家王爷!”
话音未落,一剑刺向雪叟!
雪叟不闪不避,竟是抬头看着暝阳王府的门匾,眼底一片复杂神色,像是忘了自己会武功这事儿!
剑刃直逼雪叟心窝。
顾瑶大惊失色,先一步扑上前去,猛地挡在了雪叟面前,剑刃一下没入她肩头!
顾瑶一声闷哼,咬牙道:“你现在杀了我试试!看你家王爷会更难受还是会感到痛快!”
说完感觉自己无比卑劣。
她再一次利用了萧云凛对她的感情。
但也只有这话管用了。
那守卫一听果然面色一变,拔剑转身进去通报。